她道:“宴儿在读书上颇有天分。我自然想他高官厚禄,青云直上,不看人脸色,风风光光过完一生。”
她想,这是多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啊。可也是多么真实的期盼啊。
陆奺辞浅笑不语。
两日前,她和玉清音一同去客栈探望沈宴。
沈宴,也就是玉清音的幼弟。不过十岁的年纪,生得粉雕玉琢,五官极秀气。与之不同的是眉宇间的坚毅之色,衬得颇具几分风骨。
她随意与之闲聊几句,发现此人年纪虽小,谦卑有礼,温和之余稳重有加。她来了兴趣,又考问了学识。
谁知沈宴答得头头是道,颇有张理。
她问的问题虽不难,可极考验人的基本功。见她吃惊,沈宴解释姚齐在读书方面待他不薄,时常指点他读书。
不过姚齐闲暇之余,堪堪指导几句,便有如此悟性。
陆奺辞当即生出了些想法。
深宫的嬷嬷对她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打地洞。你虽生的好,可命不好,认命吧,伺候好主子。
于是她前生认命,兢兢业业做好手头的差事。主子随口一句便要她的性命。
世间的运行的规律,不过是上位者制定的条框,她偏要打破。
如果最后终究逃不过一死,那她至少不要死的那么容易,死前给掌生死的执刃者添堵也行。
陆奺辞撩起衣袖,拿出一张信函,递给对面的玉清音。
“这是我给沈宴写的举荐信,让他去鹿鸣书院读书。”
她的声音冷冷淡淡,仿若再平常不过。
玉清音仿佛做梦般,颤抖地接过那封薄薄的信札。她如玉的眸子泛着泪光,极力稳着声音道谢。
“陆姑娘。。。。。。谢谢。。。。。。”
本朝三年一次科考,全国各地学子都可报名。可若没有资源,请名师,入学院,再好的璞玉也会蒙尘。
玉清音自然知道这份举荐有多重要,一时绷不住的泪雨连连。
陆奺辞拿了张素帕,一边替她拭去脸上泪珠,一边轻声细语道:
“陇西鹿鸣学院的山长,韩昌先生与我父。。。。。。父亲交好,我亦有幸曾听过先生讲课。先生学问扎实,在学界亦颇负盛名。我不过是不愿见沈宴埋没,他去了,必学有所成。”
见她泪意不减,又补了一句:“沈宴不日高中,你就等着享福了。到时候再将多年苦楚哭出来也不迟。”
玉清音被逗得破涕而笑,忽而又怔愣,反问一句:“陇西?”
陆奺辞收了绣帕,轻轻点头。
陇西在上京城千里之外,紧挨着边关要塞,听说是绿洲与黄沙相伴,望不到尽头的旷野戈壁,与上京城的繁华截然不同。
玉清音常去达官显贵的府邸献艺,陪笑间亦听了不少消息。她是知道近年陇西学子多有高中者,想来那鹿鸣书院是顶顶不错的。
她小心地将信笺收好,抬眸坚定问道:“陆姑娘需要我做什么?”
陆奺辞怅然笑道:“不急,你先养好脚伤吧。”
她凝望着西北的方向,似穿过千里山道,见到了那肃然苍凉的风沙之地。
陇西啊,那有镇北王,前世算的上乱臣啊。
珠帘忽地被撩起,露出玉琴俏生生的小脸。她端了一盘蔬果进来,又脆生道:“玉娘子,谢姑娘朝这边来了。”
玉清音追问:“谢涴?”
玉琴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她家玉娘子与谢姑娘素来没往来。
陆奺辞纵目瞥见水中栈道上一抹身影,回眸对玉清音道:“是来找我的。”
玉清音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