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胜利并不排斥这个称呼，说道：“立体种植就是充分地利用大棚内的时间和空间。先说时间，刚入冬，大棚内的辣椒、西红柿、茄子苗还小的时候，先在地里种些叶类菜，随着前面几种苗子的生长，逐步减少叶类菜的数量。这仅是一例。
空间上的立体种植，主要是棚高、面积大的果树大棚，树下栽植各类瓜菜，空中搭些低矮的架子种植蘑菇等。
有的地方在大棚内养鸡，还有的在蔬菜的种植后期在棚内养蚂蚱，让蚂蚱吃蔬菜的茎、叶，排出粪便为土地增加有机肥，一棚蚂蚱也可增加上千元收入。
大棚种植当中最麻烦的是给蔬菜配花授粉。外地成功的经验是每个大棚内养一窝蜂，通过蜜蜂的媒介给花授粉，节省了用工，还有蜂蜜收入。
我在东蒙省的洪蒙县工作时，每个乡镇农技站都有一个专职的大棚技术员，专门负责研发大棚应用技术。我们农技站仅有两名同志，仅这一项工作就让我们闲不住，不会再有时间作其他的。”
他讲到这里，女站长脸色绯红，以为市长准备批评她。
周胜利此刻话锋一转，说道：“我在乡镇工作过三年，从农技站技术员到镇党委书记，我知道乡镇干部的工作作风比较散慢，没事了凑在一起打牌，打到吃饭时再打酒伙，喝高兴了散布不利于团结的言论，喝醉了相互打上一架。
我们不能要求每个乡镇干部都能自觉用纪律约束自己，主要原因是我们对乡镇基层一般干部缺乏系统地考核机制，多数人没有自己的工作目标，得过且过。
今天书记、县长和两位镇长在这里，希望你们在工作中不断摸索，制定出切实可行的乡镇干部管理机制和考核机制。谁的制度成功了，我们在全市范围内推广。”
散会后，女站长说：“周市长讲起大棚技术，别说在一种植户面前，在我们这些专业的农技人员面前也是老师。我现在知道了，您在大棚技术最早的发源地洪蒙县工作过，是最早涉猎大棚技术的那一批人。”
周胜利来到周家良面前，对他说：“我是带着大棚的题目来搞的调研，又第一个遇上你，咱们之间有缘分，希望你能做好全镇冬暖大棚技术的带头人。”
受到市长的当面鼓励，周家良激动得脸色紫红，说：“市长您就看我的。”
张镇长留周胜利和书记、县长及大柳镇镇长吃饭，大柳镇的镇长说：“你们镇三十多个村有十多个村开始引入了大棚技术，我大柳镇也是三十多个村，只有三个村种大棚，又听了周市长讲的一番话，我急都急死了，哪有心思吃饭。”
周胜利听着张镇长要带着他们去饭店，对矍立文说：
“在乡镇有诸多不便，让镇里留着参加会的人自己吃吧，我去吃你的县招待所，上我的车，路上我还有话说。”
矍立文对秘书说：“打电话给办公室，我和余县长陪周市长去招待所吃饭。”
走在路上，矍立文问周胜利：“周市长好像有什么指示还没说。”
周胜利道：“我这不是指示，只能说是建议。”
他隐去了张镇长与女大夫那一节，把他在汇报工作中满嘴谎言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说：
“我知道在我们的干部队伍中说假话、说大话的风气盛行，但是像他把假数字编到了个位数以欺骗上级领导，换取自己的乌纱帽，在乡镇镇长的位置上会严重影响一方经济的发展，建议干部调整时把他调到能发挥他语言能力的位置上。”
矍立文是个聪明人，他联想到会议上周市长把与本次座谈会内容关联不大的机关作风问题讲了一大块，可能他发现的不只是张镇长编造假数字，后来他从自己的驾驶员那里了解到，周市长进党政办公室时正碰上屋里的人在打扑克，还把周市长他们打发出来让他们自己找镇长。
不久，张镇长与县农业局的一名副局长对调，那名副局长担任了洪分镇的镇长。
组织部长在与他们两个谈话时给出的理由是，市里打算重点在洪分县推广冬暖大棚技术，县里给镇里配一个懂得农业技术的人担任镇长，以推动这项工作的进展。
周胜利又跑了两个县，还是看农村、农业。
在我国，农村是改革春风最早吹到的地方。周胜利前后跑了三个县，惊讶地发现，永安的农业几乎还停留在八十年代中期以前“大包干”的阶段，村干部要么像土皇帝一样霸气十足，要么就放任自流，什么事也不管。
比如他先前在洪分区看到的那个农民自发引进大棚技术的村，镇、村两级对占三分之一的农户引进了邻省的冬暖日光大棚技术视若罔闻，导致村里那么多的大棚发挥不出应有的经济效益。
而村霸现象呢，则与基层干部的fu败分不开的。
他接到了一封基层群众来信（那个时代称人民来信），反映他们村全体党员选的党支部书记被工作区党总支书记宣布作废，他在非经党员投票的情况下口头任命了通过花钱贿选当上村委主任的一个叫林丙堂的党员。
林丙堂上任后把村里土地承包款，村河滩里更换林木卖树的钱全部抓到手里，还养了八个保安，名为维持村里的社会治安，实际上是他个人的打手。
被党员选举上的村党支部书记不服气，多次找镇里反映，镇领导有时对他花言巧语哄骗，有时加以语言威胁，就是不承认他任村支书的合法性。
写信的人有二十多个，前面署的是太宁省永安市乐齐县洋祜镇林子工作区东林子村党员，后面是二十几个人的署名和二十几个血红的手印。
上告信虽然用的是圆珠笔、复写纸，一次复写若干份，周胜利的名字只是信封上有，信中称呼一律用的是“尊敬的领导”这样的泛称，但每个人名上均有按的手印。
周胜利认为信封上写的是自己的名字，里面的二十几个名字上面各有一个鲜红的红手印，不能按照匿名信对待。
他主持的是政府工作，来信反映的是基层支部书记的问题，按照程序他应当签给市纪委书记刘加同。
但他目前还不是副书记兼市长，与刘加同一样是党委成员，签给刘加同有些托大，会让刘加同有想法。
另一个办法就是签给负责全面工作的王伟光来处理。
他带着信去了王伟光办公室。
王伟光只看了看信封就说：“这封信我看了，农村基层支部换jiè工作刚结束，类似情况在全市三千多个村庄里一定还有存在。
只不过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主持只是维持，在我主持期间永安市别出差错，我还能平调到省里一个不太重要的部门当个有职无权或无职无权的官，退休保留现级别，揭盖子查问题我再干是自惹麻烦。
这封信你先签给我，我再签上字给你和纪委刘加同书记，请你们两个调查核实。”